【叶周】半晌浮华·章一
“你就是轮回的周泽楷？我是叶秋。”
叶秋前辈！
“问我喜欢什么颜色？自然是如天空这般的。”
叶秋前辈。
“小周，有人同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吗？里面，有一片天空。”
叶秋前辈……
“你的手很好看，抚琴很合适。”
叶秋，
“小周抚琴真好听，以后就弹给我一个人听怎么样？”
叶秋。
“我可是斗神，以后再有这情况，就躲哥身后，懂了吗？”
叶秋……
“周泽楷！若是沐秋有事，我定饶不了你！”
叶……秋……
“叶秋——”床上的男子惊喊出声，随即睁开了一双浅色的眸子。许是方才昏睡间并不好眠，梦魇侵扰，洁白的额上布着细密的薄汗，他喘息着，惊魂未定。待到稍许平复后，双眼逐渐恢复清明，他显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挣扎着坐起，却是牵动了胸口的伤，闷吭一声，便倒回了床上。他复又试了几回，并未成功。右手传来的痛觉更是令他绝望，他偏过头，瞳孔紧缩，望着自己那只端弓执弩的手，此刻竟是缠着刺目的白色绷带，夹了木棍以防手骨错位。
这于他而言是沉重的打击，谁人都知晓，身为华亭轮回唯一的本家弟子，即是被寄予厚望，修习弓术的。这右手倘若就此作废，再也拿不起弓弩，那等同于一身修为毁于一旦。他动了动被绷带缠绕的右手，却因钝痛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旁床头传来一声叹息，随即是桌椅挪动的声响。一只温热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制止了他近似于自残的行为，力道之大，竟令他反抗不得。周泽楷抬眼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却看不分明，那人的脸隐在面罩之下，只露出一双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
隐修？亦或是，拾荒者？
周泽楷知晓，无论是两者中的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前者急功近利，不走正道，后者夺人宝物，离经叛道。现下，他刚为人所伤，不敢轻举妄动，且武器不在身侧，若对方有所动作，他只能为鱼肉，任人宰割。
然而手的主人似乎并无恶意，那人只是制止了他胡乱动作后，便将他扶起，靠于床头，还不忘往他腰后塞一方软枕。随即，那人将一碗温热的粥塞进他的手中。
周泽楷未料到此人这番举动，只得僵在原地，没有动作。那人皱了皱眉，伸手拨了下周泽楷的，道：
“喝，没毒。”咬字生涩，声线冷冽却纯粹，许是不常同人说话，一人独行。
周泽楷低头看着碗中白稠的粥，只觉胃部因饿觉痉挛抽痛，心一横，便将其一饮而尽。口感说不上好与不好，以往锦衣玉食惯了，现下里只有白粥将就，落差着实大了些，却也只能忍受。周泽楷此人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主，于他来说，能够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他向那人点了点头，以致谢意，那人将碗收了去转身便要离开。周泽楷忽然想起未问救命之人姓名，失了礼貌，便出声询问：
“尊姓大名？”
那人闻声顿住了脚步，转头望了他一眼，便跨出了门槛，只留下两个字：
“莫凡。”
彼时，房中只留下周泽楷一人。他沉默了半晌，手不自觉按上了胸口那处。伤口早已被处理过，现下被绷带缠住。此为却邪所致，却邪乃九天玄铁所打造而成，一体成形，是难得得神器，且性寒，所致伤口难以愈合，更是一般药物无法根治。只是不知这莫凡是何人，竟是止住他的血，以至于他未身死。只是疼痛非常，甚是难忍，何况这不止疼在躯体，更是疼在心上。
那将却邪送入他体内的人，不是别人，是他最是倾慕之人——“斗神”叶秋。
那日清晨，他正于房内整理早课所需物什，轮回山庄着他上梵聆台修学，他便是要好好学的，何况仰慕的前辈也在此处，更是要勤勉些。
却不想，他拿了书册起身时，那前辈提了却邪将他的房门一脚踹开，惊得他手中书册撒了一地。周泽楷从未见过那人如此气势汹汹，怒气凛然的模样，更是以这番神情紧盯着他，似要将他生吃活剥了一般。
周泽楷困惑，甚至为那人这般怒容担忧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却被前辈以却邪抵住去路。周泽楷愣了愣，微讶，不解道：
“怎么了？”
“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周泽楷，周少宗主。”这声“周少宗主”叫得着实讽刺，令屋中那位不得其所，只得皱起一双好看的眉。
叶秋只当他装傻充愣，怒火中烧：“我当你是朋友，同你交好，却不想你如此阴险歹毒。周泽楷，你明知沐秋就要历劫，竟在他闭关时刺杀他。现下他昏迷不醒你可满意？”
闻言，周泽楷慌忙摇头：“我没有。”且不由得担心了起来，道：“苏前辈如何？”
“你还敢问他如何？我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语毕，一矛刺来，周泽楷堪堪躲过，竟是狼狈得侧身在地上滚了一遭。叶秋那厢见一矛不中，偏又是一矛刺下，角度刁钻，对准要害。
周泽楷见不得不战，只得取下腰后挂着的荒火架住了叶秋来势汹汹的一刺，两柄神器碰撞，发出了一声铿锵的悲鸣。
然而，使弓弩的远不及使重兵器的力道，紧握荒火的右手被这强力的震荡波及，疼痛侵蚀着身体，周泽楷吃痛，松了力道，却又挨了叶秋劈来的一掌，他深知这般下去自己定落下风，随即，他寻了个机会，夺门而出。
不出所料，叶秋紧咬着他不放，跟着追了出来。
被追的那个不愿同追他的那个动手，自是处处留情，而追他的那个却是下下狠厉，似要将他碎尸万段。
叶秋将他逼至栖枫山悬崖处，直至周泽楷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时，他停下了动作，那双鎏金色的眸子紧紧得盯着眼前之人：“为什么？！说！为什么要伤沐秋！”
“我没有！”近乎是无力的，周泽楷望向叶秋，那双曾藏进一片天空的眸子里早已蒙上了一层雾气，他重复着他这一路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话，他不知道他还要重复多少遍，那个他倾慕的人才能听懂，才能相信他。
他想告诉他，他从未伤害过苏沐秋，此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倘若他信他，倘若他懂他，定不会用却邪对着他。
周泽楷只觉得胸口破开了个窟窿，怎样都填补不上，他努力让自己去原谅叶秋，试图让自己站在叶秋的立场上去思考。可他做不到，那个窟窿自叶秋提着却邪对着他时，便越破越大，鲜血淋漓。
叶秋见他眼底泛红，心底微颤，然而想到奄奄一息的挚友，便将这番不应该存在的感情压了下去，他逼上一步：“还在狡辩，沐秋伤处的翎羽箭便是佐证，你敢说不是你所为？凤尾翎羽纹，华亭轮回门。这世上谁家还有你轮回这独一份的翎羽箭，还镌刻这凤尾翎羽家纹？周泽楷！若是沐秋有事，我定饶不了你！”
听罢，周泽楷敛了眸，唇角挽起了一抹苦笑，片刻后，他抬头，叶秋头一次见周泽楷那双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脆弱的神色，在他那张绝伦的脸上漾开，形成易碎的姿态。
只听得那本该如泉水潺潺，清澈温润的声音变得沙哑，载着哀戚，他言：“信我，可好？”
这一声仿若一块易碎的琉璃落在地面，为风吹得支离破碎。彼时，那斗神一心为仇恨蒙蔽了双眼，将对方那点几不可闻的希望，亲手湮灭。
叶秋蹙眉，他从来不懂一个人不知悔改能到什么地步，他咬着牙，攥紧了手中的却邪，按耐不住胸中的愤怒，提步上前，一矛狠狠得扎了过去，霎时，鲜血腥甜的气味自空中散开，温热的血液飞溅在叶秋的脸庞，落在他玄色的皮甲上。
斗神眦目望着眼前之人，那双曾被他夸赞过的眼眸逐渐黯淡，就这样望着他，随后沉寂化作一汪死水，侵蚀着一方碧蓝。当初谪仙般的少年此刻并未如他所料那般躲过却邪的攻击，那柄却邪就这样直直得将周泽楷的胸膛刺穿，只为一个不值当的信任。
“小周，小周，你怎么样？”一时间，斗神风发的姿态卸了去，只有那名为叶秋的嘉世弟子慌了神，他不敢妄动手中却邪，生怕稍有不测，与那人便是阴阳两隔。
少年吃不住胸口的疼痛，猛地咳嗽了几声，鲜艳的猩红自唇舌间溢出，滑落嘴角，砸在地面，没入土壤。那嫣红，使得叶秋恍惚了一瞬。
周泽楷略有些吃力得低头看着那柄玄色的长矛，而后，那为血染红的手握住了矛身，将其自体内拔出，踉跄后退，道：
“不曾置于心上，生死与你何干。”
语罢，他后退一步，坠入深深崖谷，任那人伏于崖边呼喊，自始至终再没看过叶秋一眼。
周泽楷抬着右手仔细端详片刻后，唇角挽起一抹苦笑。他不知晓自己昏睡了多久，身处何处，轮回那边是否得知他坠崖的消息，也不知阿爹阿娘若是知晓了他坠崖会是如何伤心难过。
他抬眸打量着屋中摆设，很是简单，一张木桌，两条长凳，一方木床便是全部。这间屋子许是临时避所，他猜测着。随即，周泽楷发现自己的衣物，已洗净晾晒好，整齐叠放在一旁，同荒火归置在一处。他欲下床去取，却因双腿酸麻，脚下无力，倒在了地上。巨大的响动将莫凡引了进来，待他开门后，就见那伤患以一种极不雅观的姿态伏趴在地，一时默然无语。
直到周泽楷动了动，抬头看他，略带尴尬地支吾道：“帮我。”
莫凡这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摇了摇头上前将他扶起，安置在床上。随后，就这样杵在床边不再动作，静静得看着那不安分的伤患。
坊间传说华亭轮回周小公子不爱说话，却不想如今这沉默的周小公子遇上了个比他更寡言的人，着实令他暗自惊奇。
然而，二人皆是少语之人，周小公子有意同人搭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眨着一双碧蓝的眼，望着莫凡，道出了句不那么唐突的话：
“我睡了多久？”
“三日有余。”
“此为何地？”
“观澜湖畔。”那人答话洁简，周泽楷却是懂了。
他昏睡了三天，而观澜湖就在栖枫山脚，看周遭摆设想必这间屋子便是建在这湖旁以供行人歇脚的处所。现下，就他身上多处擦伤来看，怕是他坠崖落下之时，上天眷顾，着峭壁枝杈缓冲，遂落入湖中，为此人所救，才得以保住性命。只是这手伤，给他带来的冲击着实太大，思及此，他又沉寂了下去。
莫凡见他不再发一语，想到先前救下这人时那把泛着红光的弩，便知晓了此人因何沮丧。他垂眸看着眼前少年的右手，既知缘由，却也无作为，只静静地将板凳拖拽至床边，随后坐下。他见周泽楷依旧低着头紧盯着自己的手，鸦羽般的睫毛微颤，近乎破碎的绝望侵蚀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少年。这让常年游走在暗杀场上，狠厉决绝的拾荒者不由得皱了眉。
事实上，他并不知晓自己到底是出于何处的善心使得他将眼前这少年捡了回来，似乎是一时起意，便这么做了。随即，莫凡伸手遮住那双湛蓝的眼，阻隔了那形似自虐般的视线：
“先养伤。”
睫羽于掌心轻挠，良久，手下那人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后而点了点头，抬了左手将他的按下，道：“我知道的。”
诚然，莫凡是名拾荒者，常年独来独往，自小聪慧过人，却是父母双亡，幸得一江湖师父收留，同他一处，修习了五载拳脚功夫，直至恩师为仇人所杀，他替师报仇后，便拾了包袱只身去到江湖闯荡。也不知为何，许是兴致使然，亦或是生计所迫，便做起了拾荒的勾当，专劫那些个道貌岸然，自诩正派的玄门中人，手段狠厉，为外人称“毁人不倦”。
彼时，莫凡为躲他人追杀，行至栖枫山脚下，才将人摆脱。不想行至观澜湖畔，却为一个回眸绊住了视线，便再也挪不开了。
只见那岸边伏着个少年，二八模样，青涩稚嫩描摹于脸上，却也生得是极为好看的。只是，吸引住莫凡目光的，不是这姿容尤胜的少年，而是他腰后，泛着华光的弩。
成想，拾荒者这一行当，所见所闻，必然是眼界上乘，且是鉴宝中的翘楚，而莫凡此人更是眼光刁钻毒辣。一眼便辨出那弩不一般，许是上古神器一类的存在。思及此，他便上前探了探那少年的鼻息，呼吸微弱，怕是受伤极重。莫凡并不打算救人，一心想着将其腰后的弩取下便走。却不想，那弩被他触碰后便通体泛着火光，火势直直向他扑来，他一个踉跄，跌坐在草地上。
这是他未曾思虑过的情况，只得愣在那望着那弩，直到其回归常态。
是把认主的仙器，看来要仔细触碰这东西，需得救助它主人了。随即，莫凡将视线落在少年瓷白的脸上。
这人长得可真好看，莫凡不由得想。
时逢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拂过翠绿的草地，莫凡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属于自然的气息，拾荒者难得享受这片刻安静。
默了片刻，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便上前将那人自水中拖拽了出来，顺势检查其伤口。方才其于水中，浓重的血腥味被水冲淡了许多，以至于他一时未曾发现这少年伤得竟如此之重。
其右侧小臂骨折，胸口为利器刺了个对穿，好在未伤及要害，暂时性命无忧，只是这伤口泛着寒气，许是为神器所伤，极难愈合，即便治愈，怕是也要留下不可消退伤疤。其余都是些大大小小的擦伤，但虽如此，情况却不容小觑，得赶快治疗才是。
莫凡将人背起便往他来时见到得一处处所跑去。
———
栖枫山，梵聆台。
彼时，斗神正值年少，最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叶秋立于殿内，却邪背于身后，身着一袭玄色皮甲，风自门外而来，拂过其背后半披的红色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他左肩负着块金纹玄甲，许是肩甲硌得不适，便伸手调整了下胸前的皮质带子。随即，这少年抬手拨了拨束在身后的发，一双金色的眸子淡然地望向眼前正极力抑制着怒气的男人，道：
“我不知晓。”
那于席上坐着的男人，白衣紫襟坠着些金饰，袖口上是以金丝绣制而成的翎羽纹样，眉眼间同周泽楷有七分相似。此刻，男人的眉头紧皱，紧握着扶手，一双鸽血般的鲜红眸子盛着怒火，死死地盯着叶秋：
“叶秋，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知晓阿楷在哪？！”
叶秋直视那人的眼睛，略有不快道：“周宗主，这拿犯人的语气到底意欲何为？令郎在何处，我并不知晓，都说我俩感情好，却也不是同吃同住的。现下周宗主找不到儿子，却是管我要人来了？”
“妄言！”周宗主怒极，站起的同时，一掌将座下之椅震碎。轮回同行的一门生上前拦了拦，将轮回宗主规劝了下来，随即上前同叶秋作了个揖，道：
“叶秋前辈言重了，我轮回凡入门弟子都有一挂刻有姓名的翎羽坠置于轮回浮生楼阁之上，一挂代一人，人若亡故，翎羽坠自会毁坏。两日前，师弟的翎羽坠突然出现异样，躁动不止，师尊忧心师弟出事，便马不停蹄得赶到梵聆台，此番前来，不过是想询问师弟是否安好，却不想，得到的是师弟下落不明的消息。师弟于贵宗修学三载无恙，每月家书一封不断，此刻出了事，不知贵宗能否给个说法？”
这话指的名是叶秋，却是对着那坐于主位的陶轩说的。
嘉世宗主陶轩，自叶秋站在那后，便未插过一句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现下这轮回的人将话头抛给了自己，他倒也不避让。嘉世宗主瞥了眼身旁的门生，示意了一下，那门生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待那门生走后，他这才换上一副笑脸，望向那轮回的，显现出的姿态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道：
“若人在嘉世丢的，那在下难辞其咎，但若是令郎自行走失，这，陶某也没办法不是？周宗主这般盛气凛然得上我梵聆台二话不说就要拿我嘉世斗神，怕是不妥吧。”
那轮回门生却是笑了，转而看向叶秋：“那，敢问叶秋前辈，同小周要好的你该是最清楚小周的性子决计不是会胡乱跑动的人，又怎么会同陶宗主说的这般顽劣，是也不是？”
闻言，叶秋眯着一双金色的眸子就这样望着这轮回门生，后者却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笑容，显得可亲，却实则恼人得紧。
轮回竟是出了个这般咄咄逼人的后辈，果真是不容小觑。
他自是知晓周泽楷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就是因为知晓，才觉气恼。他曾将那人护在身后，关怀备至，却因一支翎羽箭致使两人反目成仇。他不知苏沐秋同周泽楷之间的恩怨如何。前者是懂他知他的挚友，后者是他爱惜关切的后辈。
只一夜，挚友身陷昏迷，不省于世；后辈坠崖，不知所踪。那日，周泽楷自他眼前坠崖，他一时竟是慌了神，待他回神，近乎是不假思索得飞身去到山下，只是前些日子一场大雨，栖枫山旁水流湍急。寻思着对方为却邪伤得如此之重，行动不便，纵使仙术护体也撑不了多久，许是被冲向了下游。他便循着岸边索觅着，寻了一轮日月，却不想那人竟是生生不见了踪影，只在下游的岸旁枝杈上挂了一方碎布。
叶秋识得，那是自周泽楷身上落下的，胸中郁结，挥之不去。他望着这方锦缎，手指无措得摩挲着那物什，无端端失了神，此前从未遇到这般的境况，使得斗神也乱了方寸，迷了眼。他将那织物收于胸前，抬手拭过脸侧，提了却邪，起身回嘉世。
他不是没想过伤苏沐秋的另有其人，只是那翎羽箭做不得假。而当时于嘉世境内的轮回门生，只有周泽楷，有翎羽箭的人，也只能是周泽楷。
他暗自攥紧拳头，一改往日巧舌如簧，姿态肆意的模样，只是抬眸睨了一眼那轮回弟子，金色的眸子里尽是警告的意味，使得后者不由得一怔。
而就在此时，一道身着嘉世弟子服的身影闯入屋内，直直向叶秋扑去，叶秋看清来人，伸手接住了她，只听这人一字一句因那声声的哽咽而破碎：“叶秋，兄长他，他不见了。”
来人哭得梨花带雨，却是绝美的姿容，自是嘉世那姿容冠绝天下的苏沐橙了。此刻，她眼眶含泪，泣不成声，叶秋只得轻拍她背脊，放缓声线安抚：
“沐橙，你且慢些，细说。”
苏沐橙抬头紧攥着叶秋的衣袖，声音因慌乱而颤抖：“我不过是出去打盆水的功夫，回到兄长房中，兄长却不见了踪影，叶秋，你说兄长他伤势严重，行动不得，又尚在昏迷之中，怎么会突然消失？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叶秋听了，紧皱眉头，垂眸沉默。忽而想起，苏沐秋的伤势为翎羽箭所致，琢磨着此事定与那轮回脱不了干系。随即，抬了一双凌厉的眸子直直看向轮回宗主：
“周宗主，倘若此事与你轮回有关，我叶秋定加倍奉还。沐橙，走。”
“站住！”周焚歌见叶秋这般态度，眉头紧了几分，上前一步，喝止住了叶秋，随即他微扬下巴，俾睨着这为世人尊称为“斗神”的少年。此刻，殿内的温度似是高了些许，引得旁人无端端起了一身薄汗，而周焚歌却是眯了眯一双漫着怒火的眼，凌厉之语脱口而出：
“战神！无凭无据，竟敢口出狂言。往日张狂跋扈，当你是年少轻狂，不想如今还是这般毫无规矩？贵宗可真是，教导有方啊。”
这话，咄咄逼人，语气也着实嘲讽。叶秋细想同这位前辈，原先也无甚过节，只当是那周宗主因爱子下落不明，出离了愤怒。现下，苏沐秋之事于他来说比较要紧些，思及此，也不想同这位上神纠缠，他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上前一步，将苏沐橙护在身后，便直接挑明了说：
“昭焱仙君，现今嘉世门生苏沐秋，下落不明，其渡劫之际，为华亭轮回翎羽箭所伤，此事同贵宗脱不了干系。倘若苏沐秋有事，我定会上轮回讨个说法。昭焱仙君要证据，这便是证据。”说罢，他自袖中取出那枚翎羽箭，掷向周焚歌，后者抬手将其夹于指尖，置于掌心细看，随即，周焚歌抬了一双猩色的眸子，拿着如鹰隼般凌厉的眼神瞥向叶秋，冷笑道：
“确是轮回的翎羽箭，但这又能证明些什么？”
闻言，叶秋紧了紧拳头。怕是这周宗主打算不辨是非，打定了主意护犊。
轮回宗主周焚歌何许人也？
乃灵兽朱雀之身，天资聪慧，仙根深种，且渡劫飞升顺畅，享上神之阶，天帝着“昭焱仙君”一号于他，司“火神”一职，修习的至纯至阳之术，于华亭同道侣琴师于归晚掌轮回一门。因天职所累，轮回中寻常事务全交由夫人于归晚代为管理，倘若事关重大，昭焱仙君便会下界亲力亲为。
周焚歌此人脾性似火，一点就着，且又是个极护短的人。为此，他也并没有给叶秋继续发挥的余地：
“不过，既然斗神将话摆到明面上来了，那轮回便不能当作没听见。我轮回不惹事，却也不怕事。来日方长，轮回，奉陪到底。涛儿，我们走。”
语毕，他将那枚翎羽箭收入乾坤袋，置于袖中。完成这个动作后，周焚歌甩了衣袖，轻蔑得哼了一声，便带那轮回门生离去。后者却是挂着一抹微笑，向着殿内众人行了个拜别礼，将礼数作了个周全，才跟上自家宗主的脚步。
一时间，炽热的温度不再炙烤众人，使得众嘉世门生不由得松了口气。叶秋望着轮回等人离开的背影，烦躁得揉乱了发，轻嗤了一声，带着苏沐橙快步走出了大殿，去往苏沐秋的住处。
立于陶轩身侧的刘皓，此刻却是熬不住了，俯身询问：“宗主，如此是否妥当，那华亭轮回虽说不是四大玄门世族之一，却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这周焚歌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且同冯仙人交好。怕是……”
“慌什么？区区一个昭焱仙君何惧也？况且，同轮回结怨的不是我嘉世，而是他叶秋。这斗神的位置坐太久，怕是自己忘了自己是谁，总该是要吃些苦头。”陶轩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唇角挽起了一抹残忍的笑，“苏沐秋啊，果然是颗好棋子。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手脚干净些，别被发现了。”
“请宗主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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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宗室设定：凡修仙之人，由江湖师父稳定根基，然后拜入玄门宗室，由玄门教习术法，两者可以并行。
周爸爸气急时对叶神的称呼没叫错，后期给出叶神的设定会解释。
后期会有莫凡和小周的互动描写，我一下没控制住，写得有点细，可能会让人误以为是莫凡→小周，但是这文里没有这条线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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